那是多麽令人難以忽視的容顏啊！

那人五官單個看過去都稍顯寡淡，湊在一處卻意外的恰到好處。似乎美麗再多一分便惹來非議，再少一分便清淡如水，如此這般卻是恰如其分。舉手投足更彰顯其絕世獨立，淺吟低笑中斂不盡萬丈風華。

眼前這人，正是那個面孔多變的赫連暮沈。

蘇長卿驚訝地眨眨眼，不禁暗罵自己真是越來越遲鈍。堂堂一名精英殺手，竟然渾然不覺有人靠近！警惕性實在太低了！

她繼而往自己身上瞧去。難怪不覺著身上冷了，原來是暮沈給她蓋上了被子，還不聲不響地爬上她的床，做她的人肉暖爐！

蘇長卿的後背分毫不差地貼在暮沈炙熱的前胸上，幾乎聽得清他每一次沈穩有力的呼吸聲。

這距離似乎太過親密了！思及此，蘇長卿掀起被子打算下床。

暮沈見狀擡起手來，一把圈在她纖細的腰肢上，覆又將她攬了回來。他濕熱綿軟的呼吸吹拂在蘇長卿的耳邊，話音低沈蠱惑：“公主跑什麽？我又不能吃了你！”

熱氣吹進蘇長卿耳蝸裏，只覺得一陣酥麻流過全身。她慌忙向前躲開身子：“那可不一定！誰知你這人有沒有什麽喪心病狂的特殊癖好？”殺人飲血這種事，往往都是這種斯文敗類的人才幹得出來。

暮沈聞言低笑兩聲，眼底噙著濕潤的笑意：“放心！吃之前，我會打招呼的！”

蘇長卿瞥一眼腰間圈著的手臂，忽而記起一事，挑眉問道：“聽聞你不曾娶親？”

瞧他撩妹的手法爐火純青、登峰造極，打死蘇長卿也不信他沒娶過老婆！

怎料，卻意外見到暮沈點頭：“的確不曾。”

“那有過幾名侍妾？”蘇長卿問。

“一個也沒有。”暮沈答。

蘇長卿瞪大雙眼，繼續追問：“連個通房丫鬟也不曾有過嗎？”

暮沈笑笑道：“不曾有過！”

“從未勾搭過小姑娘？”蘇長卿又問。

暮沈含笑的目光在蘇長卿身上細細端詳，似乎在看她能否算在小姑娘的範疇內，繼而問道：“公主算嗎？”

蘇長卿狠狠瞪他一眼，又道：“那你那……那個過嗎……啊？”

剩下半句話蘇長卿死活問不下去，只好不斷跟他擠眉弄眼，希望他能領悟到她話中“那個”的深刻精髓。

蘇長卿保持著前世的習慣，幾乎從來不施粉黛，一直都走純天然的野生路線。此時她窘迫得欲言又止，焦急得臉頰泛起一層自然的緋紅，霎時粉嫩惹人極了！一雙清澈見底的眸子大大睜著，亮晶晶地撲閃撲閃，叫人舍不得移開視線。

暮沈低垂著眉眼欣賞了一會兒，良久才故意逗弄她道：“那個？那個是什麽？”

那個就是那個嘛，這還不明白？這下更令蘇長卿著急了，她奮力地解釋道：“就是那個，那個你知道嗎？”她不清不楚地說了半天，如何也講不明白，氣得扭過頭去不再理他。

暮沈見她有些惱了，見好就收，輕聲回道：“那個，也沒有過！”

“沒有過？”蘇長卿聞言又轉過頭來，難以置信地張著嘴。

赫連暮沈難不成是個無師自通的撩妹奇才？這麽會撩人，居然還是個處子之身？要知道旁人在他這個年紀，膝下的兒子女兒早都一大群了。即便放眼現代，也不知身經百戰過多少回了！他卻是個清清白白的童子？

“你看上去，貌似很失望？”暮沈失笑著問道。

蘇長卿搖搖頭：“並不是失望，只是覺得不可思議。你到了這個年紀，太後也不給你指個美若天仙的太子妃？”

暮沈淡淡道：“她也曾想過，都被我以身子虛弱為名，推脫了。”

蘇長卿聞言點頭道：“你怕太後在你身邊安插眼線。”

暮沈輕笑道：“她安插的已經夠多了，我總不能讓她在我枕邊也擺個傳話的吧？”

蘇長卿撇撇嘴：“也是！總不能睡覺都不得安生啊！”

“公主如此關心暮沈的私事。怎的，公主瞧上我了？”暮沈挑弄著眉梢，面容瞬間起了三分魅惑。

“呵呵！”蘇長卿幹笑兩聲，“大侄子，別跟皇姑母開玩笑！”

“暮沈可沒有在開玩笑。公主若是有意，暮沈甘願放下太子之位，到時沒了虛名輩分的累贅，便可以大大方方地下嫁給公主做駙馬！”暮沈眉梢明顯帶著一絲狡黠，覆在她小腹上的指頭點了點，問道，“如何啊？”

被他指尖這麽一撩撥，害得蘇長卿身子打了個機靈。她看著暮沈推置到頭頂的面具，了無興趣地拒絕道：“不必了，謝謝你的好意。我可不敢招惹你這麽個表裏不一的駙馬，戴上面具就換一副面孔！”

暮沈笑著嗔怪一聲：“真傷人！”

蘇長卿拍拍他的臉蛋，認真地安慰道：“大侄子別吃心。比起向黎川，你實在好太多了！”

“這句話，我就當公主是在誇我。”暮沈垂眼看她，擡手將她唇邊的一縷青絲拂下，“暮沈還未恭喜公主，終於懲治了謝如玥！”

蘇長卿伸手去掰暮沈放在她腰間的手臂，怎奈他雖看上去文弱，手上的力道卻不容小覷。蘇長卿不僅沒能從他懷裏逃出去，反倒被他擒住左手，攥在掌心裏不放。

她扭頭看他，暮沈另一只手支著腦袋，眉眼得意地朝她挑了一下眉毛。

蘇長卿見狀只好放棄抵抗，索性繼續靠在他懷裏，隨口答道：“就算將謝如玥重新貶回罪奴又如何，只要向黎川未對她死心，她就還有機會興風作浪。”

暮沈細細撫弄她纖細修長的手指，慢慢舉高，對著陽光打量：“她再如何興風作浪，不也逃不出公主的五指山嘛！瞧瞧，公主這麽漂亮的一雙素手！翻覆之間，輕易便攪得整個寧軒王府雞犬不寧、不得安生。”

“你好像很喜歡見我把王府鬧得雞飛狗跳？”蘇長卿直覺他另有用意，便問道，“上回說道你並不效忠於太後。既然如此，你又何須與向黎川過不去？”

太後疑心向黎川造反，與暮沈又有何關系？

暮沈一點點將蘇長卿的手指分開，又一點點合攏在手心裏，慢慢道：“我雖不知向黎川究竟有無謀逆之意，但見魏展妍越發咄咄逼人，即便他再忠心耿耿，保不定哪一日就被她逼急了，幹出什麽事來。我身為太子，終有一日要問鼎皇位，暨時自然要與想要一手遮天的魏展妍翻臉。向黎川若是效忠於她，便會對我處處加以制衡。若是反過來謀逆，又會直接威脅到我的權位。無論其中哪種，他都必將成為我的敵人。因此對於一切可以擾亂他心志，增添他煩憂的事，暮沈全都樂見其成。”

“你果然意在王位！”蘇長卿眼皮一擡，話中似乎早有猜測。

暮沈語音含笑，眸色愈深：“公主聰慧，我暮沈這樣的人絕不會甘於人下，淪為他人傀儡。”

蘇長卿看著眼前眉梢肆意的暮沈，想起他殺人時冷酷果決的氣魄，縝密如發的心思，沈著冷靜的隱忍，這樣的人絕非池魚。

她緩緩張口道：“說起來，魏展妍也該算你的恩人。我可聽聞，你先前被人投毒險些喪命，是她衣不解帶地終日照料在側，更親自為你以身試毒，這才找到解毒之法將你從鬼門關拉回來。如此，即便她拿你做傀儡，也實不為過啊！”

“公主也說，都是聽聞。”暮沈眉眼如墨。

“那事實又是如何？”蘇長卿好奇地問道。

暮沈望著案上熏香裊裊，神色盡斂，並不回應她。

蘇長卿沈吟半晌，方才開口道：“聽聞你這先烈遺孤原本生得聰慧機敏、文武雙全，身體更是康健得很。立為太子後不久卻被人投毒戕害，可你當時身在戒備森嚴的皇宮之中，又不過剛剛繼任太子之位，羽翼未豐、不成氣候。是誰想毒害你？這事來得可十分蹊蹺！”

暮沈輕笑，宛若一聲嘆息：“那毒，可不就是魏展妍下的嗎？”

他不鹹不淡地道：“魏展妍為了將我拿捏在手裏，派人在我飯食中下了藥。那時我還不懂醫理，折了半條命進去。魏展妍在天下人面前演了一出慈母戲碼，直到賺夠了大夏百姓的眼淚和讚譽，才終於讓我服下解藥。她要我這一生都拖著孱弱的身子依附在她腳下，就如同逆來順受的乾順帝一樣，不能忤逆她。”

“我怎能讓她得逞。”他冷聲道。

孝賢皇太後為了權位竟對暮沈做過這般殘忍的事！蘇長卿聞言，不禁長籲短嘆：“她費勁心思要廢了你，如今卻適得其反，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。這算不算養虎為患？”

暮沈這只伺機而動的猛虎勾起一抹神秘笑意，話中略含譏誚：“只可惜，她以為自己養的是一只乖巧溫順的小貓，對將要到來的一切，還渾然不覺呢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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